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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着命运的人 (高二语文 赵丽)发布时间:2021-01-10 浏览量:

 

“ 到这份儿上,还能再说什么呢?别无选择,以沉默面对围剿,有一种局外人看戏的感觉。”这是高尔泰对待自己无法掌握的命运遭遇的带血的调侃,有些伤连看一眼、都一个字都痛,《寻找家园》其实是一部被家园放逐的历史,一部疼痛而高贵的心灵史,而如今多少庸庸众人,已经失去了这种表达痛的能力和欲望,想来实悲,所以我想从更小的方面分享一下我的收获,从高老的表达魅力方面学习前面提到的“表达痛的能力”。

文学底蕴

不谈他写的内容结构或内在逻辑,仅仅遣词造句就能看出来其深厚的国学基础。在“淳溪河上的星星”一篇中,他写晚饭后与母亲到河上唤鸭,

“水面铺着斜阳,橘汁般一片金红。渐渐地金红变成了玫红,又变成了紫罗兰色。鸭子刚一归笼,鱼儿就开始跳跃,泼拉拉直窜,显得特别欢欣。激起的波纹上闪抖着灰蓝色的天光。”

他写离开故乡时船舶离岸的心情,“风物依旧,新世界不新,好像旧世界的延伸,只是没有了家。”写世事变迁,与当年写大字报批斗自己的故人对饮无言,“斜阳外,寒鸦万点,流水绕孤城。”写在夹边沟农场挖排碱沟为了弄到野生沙枣果腹,差点迷路冻死大漠,突然看到新挖的排碱沟,“一泓积水映着天光,时而幽暗,时而晶亮,像一根颤动的琴弦,刚劲而柔和……月冷笼沙,星垂大荒。一个自由的人,在追赶监狱。”写风暴中在简陋的农场平房里疲累枯坐,“皮肤像糊上一层浆糊”,虱子因怕冷而全跑到干燥的皮肤上爬,人脑中全没了思想,“我平生第一次,发现了时间的硬度。时间作为我的生命的要素,或者我的生命的一个表现,变成了我的对立面,像一堵石砌的大墙,用它的阴冷、潮湿、滑溜溜的沉重,紧紧地砥着我的鼻尖,我的额头和我的胸膛。”写月光照土墙,用“抹”;写蓝皮袄在一色灰黑的人群中分外眨眼用“闪”;写急雨入黄河,用“投”;写城里依稀的人间灯火,是“灰黄色土纸上模糊的水渍”。

日落时分,到达靖远城下的黄河边。浊流漏急,声如郁雷。对岸土城逶迤,暝色里不见一个人影。城上徘徊着暗淡的霞晖,缺处可以望见城里的灯火,东一丛西几点,交织着一圈圈朦胧的光晕,像灰黄色土纸上模糊的水渍。

无情何必生斯世?有好终须累此生。接受这世间万物共同的宿命,也是一份难得的睿智。

带着山风海涛,带着劫火的寒光,如此犷顽,又如此纤柔。

一排排蜂窝般密集的低矮土屋,蒙着冰雪尘沙,远望与戈壁同色,仿佛溶解在浩瀚无边的荒寒死寂中。但走进小屋里面,家家画报糊墙炉火通红,盆栽花草欣欣向荣五彩缤纷。一墙之隔两个世界,进门如同梦幻。不由得为渺小生命抗拒宇宙洪荒的大勇,和人为了活得稍微像个人样而不顾一切的固执所震撼。

 

当人遇到了命运:

一下为写苏恒一段的部分原文

困惑中收到诗稿。只看了几首,我就明白,我想错了,全都想错了。意外地,我在诗中,看到了一个和那从不高声说话,镇定自信安详从容的苏恒完全不同的苏恒。这个陌生的苏恒瑟瑟地颤栗着,几几乎缩成了一个点儿,发出恐怖的绝叫:

有很多很多的眼睛

从不同的方位盯着我

不分白天黑夜

形成浑浊的漩涡

我的心被扔进漩涡

瞬息就不见了

假如把它找回来

痛苦比眼睛更多

   心被扔进漩涡,瞬间变成了眼睛,自己也盯上了自己。那一片歧路的风景,颇像达利画的《内战》,胳膊揪住大腿,牙齿咬着耳朵。在那种状态下,他当然不能写诗。内战的时期很长,几乎贯穿他的一生。因此他没有诗。现在他既老且病,但却找回了那失落的自我。于是“痛苦比眼睛更多”,成了他激情和灵感的源泉。我所受到的震憾,不亚于读卡夫卡的《地洞》。我相信,卡夫卡笔下那个无名动物在经营它的地洞的时候,原始意象中必然也漫天世界重叠着无数的眼睛,就像先生在那个人们互相窥探、互相监视,互相督促改造的人间天堂里所意象到的。

   从这些诗句,我想到了他那些论著。周延得天衣无缝,不怕你深文周纳。当其写作,他活脱就是卡夫卡笔下那个无名动物在经营它的地洞。这本来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。更奇怪的是,想象不到的是,这个动物还有另外一双眼睛,在一个没有人看得见的角落里,冷峻地和意象地,审视着这个奇怪的世界。

   没有人看得见。他自己也看不见。意象的能力是一种感性动力,属于深层心理,属于无意识的世界。不借思维,不通过语言的中介,跨越逻辑公式的平面,更不受意识形态的钳制。它的表现,常常连本人都意想不到。是那些“忧来无方,人莫知之”的东西;是那些“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”的东西;是那些闪烁明灭重叠交加有如水上星光的东西;是那些固执地静静地漂浮着而又不知不觉地变得面目全非的东西;是那些骚动不安时隐时现似乎留下什么又使我们惘然若失,所谓“来何汹涌须挥剑,去尚缠绵可付萧”的东西。(呼之即来的排比,才华真是溢出纸上了,对他的家庭教育充满了十万分的兴趣

    先生不是反叛者,不是异议人士。相反,他是一个真诚的共产党员,对那个政权感情深厚。他不是要反对什么,见证什么,他只是写出了自己的切身体验。没有目的,没有理由。那些在理性框架内禁锢了一辈子,年复一年地积累起来的无名痛感和无名苦感,互相推挤、涌动,形成一种压力,迫使他不得不写。这样,他无心地撞上了诗。

   我不知道,什么是诗人觉醒的契机,以及他怎样地找回了心。总之他终于感到了痛苦,带着荒诞和幽默,逃进了诗。痛苦是一潭深渊,但诗人力求进入。因为那不能进入的状况,也像是一潭深渊。一方面,痛苦愈甚则水的张力愈大,力求把他推开。但是那另一潭深渊中的恐惧和惶惑也是一种强劲的张力,力求把他推入。

我常在想思特里克兰德、科西莫一生都好像是逃跑的姿态,他们一生都追逐和营造自己的世界,但是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踏上这条漫漫长路的,读到上面这段话,我怀疑,那种“突然”也许就是命运,这命运在每个人那里都种了种子,有些人有庸俗的强大,压抑住了命运对绝对自由、绝对美的呼唤,而是把一切行为和思想都合理化,也世俗化了;而有些人天生脆弱,他们招架不住命运的召唤,反而在追问意义时表现得如同我们压抑自己命运时的强大,他们一生愚蠢而感人地跑,追上了自己的命运---苏恒撞上了诗,思特里克兰德撞上了画笔,科西莫撞上了树叶,史铁生游荡那么多年才真正第一次遭遇了地坛。高尔泰的美学包括我也没能很好理解遑论接受,虽然他信笔一挥,就有了我们读到的这部秒了多少文学著作的回忆录,但我相信他的美学依然是他的命运

高尔泰说,这种在两者之间挣扎的处境,是时代赠送给文学的礼物。诗人和作家们为进行伟大创造所付出的代价,就是接受这一礼物。

    “ 除了写作,没有出路。卡夫卡说诗和祈祷是伸向黑暗的手。我说不,是伸向光明的手,是向着光明的逃亡。”在《遗嘱》、《困惑》、《嘴》和其他一些诗中,我们都听到了这同一种内在逃亡的足音。同样急促,同样没有出路。例如:

声音的枪口

装着各种子弹

我倒下了

血肉化为泥土

白骨还在阵痛

坟前缀满鲜花

是谁送的

我仍然害怕

   当但丁看到地狱里鬼魂们互相撕扯互相咬啃的情景,恐怖得发抖,失去了观察者的冷静。苏恒比但丁看得更深,是因为他不仅是观察者,而且是参与者。不是见证历史,他自己就是历史。历史和历史的见证都不是诗。诗是一种心灵的悸动,从时代的重心吸取能源,也起搏于时代的重心,不由自主。是深层历史学转化为深层心理学,以致一个人的灵魂能摇撼另一个人的灵魂,也不由自主。假如有一个人读了苏诗感到恐惧、悲哀,或者羞耻,那并不是诗人的过错他没这个心。

诗人的自我愈是强大,他那个隐藏在无意识深处的黑暗世界愈是深邃广袤,他要求突破这个牢狱的感性动力也就愈活跃。不知不觉地,也许是偶然地,这种力和阻力碰撞出来的火花,点燃了他的激情和灵感。以致他,在一个狭小的牢狱里梦游了一辈子之后,过了七十岁突然觉醒,感到窒息,不由得像小孩子一样哭叫起来。(这种痛哭的声音也偶尔从我眼睛之外、身躯的内部传来,可惜,我没有诗,这是我最大的不幸;每读完一本书,我都觉得我距离那巨大的不幸更近一点,但能发现这不幸,也是我愿意承受的尴尬

“那个由黑色闪电般的忆象,凝固的意识流,来自世外的呼唤,形而上的痛苦,颠倒的梦和绝望的深渊之类组成的心灵的地狱,由于曝光淡化而失去深邃,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斑点。

       

归去来兮!田园将芜胡不归?既自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?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;实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。

迷途已远,我们还回得去吗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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